老皇帝捋了捋胡子,似是找著合適的措詞,“先前是父皇欠考慮,你犯了頭疾,真不該接連下旨讓你去軍中調停,著實讓你為難。只是吧!”
老皇帝語氣一頓,唉聲一嘆,“父皇老了,有些事力不從心了,你太子哥哥去后,朝中能為父皇分憂的人越來越少。以至于到現在,還讓那幫家伙張狂著,朝中卻無人能平息——既然都是老九帶出來的兵,父皇自然希望還是你能親自前往安撫——”
蕭衍眸中一深,聲音暗沉,“父皇多慮了,朝中人才輩出,兒子能力尚淺,不足以擔此大任。”
老皇帝聞言,臉上不郁,目光沉沉浮浮間,又輕聲道,“阿衍,如今只有你我父子二人,你不必謙虛,更無虛遮掩。如今朝堂的形勢,你比誰都清楚。儲位之爭愈演愈烈,朝臣間明爭暗斗黨同伐異,弄得整個朝堂烏煙瘴氣,這些對江山社稷來說,都不是好事。畢竟還是咱們蕭家的江山,此次黑豹軍兵變,顯然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,想挑拔咱們父子關系。”
說到這里,老皇帝品了一口茶,又細察了蕭衍的神色,見他面上依舊波瀾不驚,心里又一嘆,“父皇前些日子之所以收回你的兵權,其真實的原因,想必你心里也清楚。并不是父皇不信任你,而是想護著你。畢竟朝堂上的聲音對你極不利,說你擁兵自重,功高蓋主,彈劾你的奏折堆在父皇的御案上都成了山,這些,父皇都不曾對你說過。
你想遠走玉屏城就藩,你想護著沈長梨,這些父皇都允了你,就是想補償你。手心手臂都是肉,父皇對你,亦有父子情。”
老皇帝這一番言論,可以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,連小時候對蕭衍親昵的稱呼都喚出來了,‘阿衍’這個稱號,蕭衍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聽到了。本該心有感觸,可他始終深著眼,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激動之情。
他只伸手為老皇帝續了新茶,嘴里淡淡的,”父皇的良苦用心,兒子自然是知曉的。所以,兒子一切順從父皇的旨意,交出兵符,交出軍權,賦閑在家,迎娶新嫁娘,然后遠走玉屏城就藩。京中之事,兒子目前實則不宜插手。父皇對兒子的親情,兒子從不敢忘。“
老皇帝抿了抿嘴,臉上無半點欣慰,只覺心涼,“那你如何才肯去軍中調停?有何要求,阿衍直言便是。”
老皇帝這句話轉變得又快又急,一般人根本轉不過彎來,也根本不解其中深意。
可這父子倆都不是一般人,誰不明白對方心里那點算計?
蕭衍終于抬頭看了老皇帝一眼,神俊的容顏映在燈光中有些模糊,眸中的情緒也是沉沉浮浮顯得復雜至極,即便是老皇帝,也參不透這個兒子心中真正的想法。
沉默了好一會,蕭衍才淡淡地開口,“兒子想請父皇收回成命!”
老皇帝身子一松,嘆了口氣,“是為了玉流凝進入靖王府成為側妃之事?”
蕭衍斂下眸光,重重一聲,“是。”
老皇帝品了口茶,“阿衍是不是太較真了?父皇知道,玉流凝嫁過你太子哥哥,如今再讓你納為側妃,著實有些委屈了你。而且父皇也知道,你心中只有那個小女子。只是吧!咱們中寧的男人,三妻四妾稀疏平常,德妃讓你納她進府,要怎樣,還不都是你說了算?給個名分,丟在府中,即便不管不問,難不成玉家還會找你麻煩不成?捏圓搓扁都由著你,即便你遠走玉屏城,將她撇在京城,也無人敢說你半個‘不’字,何必非要拒人千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