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，從縣城到青石村的路上危機重重。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葬身野獸之腹。何況，為了避開青衣幫眼線，這少年不能走城南的官道，只能繞開那條路，走一些崎嶇狹窄的山間小道。可以看到，他身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痕，衣服破爛，全都是被那些山間小道上的荊棘枝杈劃爛的。“毅力不錯，運氣也不錯，沒有碰上厲害的野獸。”楚良將這少年帶回了屋子里。兩只小老鼠調制好了藥膏，扯著繃帶在床榻邊蹦來蹦去，為這少年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勢。房間里燈火搖晃，充滿了苦澀的藥膏味道。楚良將一粒療傷丸化在水中，給這少年服下。約莫過了一刻鐘，少年眼皮子顫了一下，手指動了動，慢慢睜開眼睛。“楚，楚老爺……”“是我。”“多謝楚老爺相救。”他的聲音沒有此前那么沙啞了，狀態明顯好了許多。楚良問他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“回老爺的話，我姓齊，叫齊小魚。”“哦？和齊掌柜一個姓。”“楚老爺，齊姓在這片地帶是大姓，縣城里還有很多村子里都有姓齊的人家。”“嗯。”楚良神色平靜，與齊小魚簡單聊了聊，得知了此前在云來酒樓發生的事。這一個多月來，青衣幫就跟發了瘋一樣，幾乎是把縣城翻了個底朝天。齊小魚說：“掌柜的讓我轉告您，這事已經成了青衣幫的‘面子問題’，他們必須要得到一個結果。”“我知道了。”在這個世道，稍微大一點的勢力都講臉面。楚良殺了青衣幫的十九太太，就是在打青衣幫的臉。這種事本不可能在安平縣城里發生，畢竟人人都清楚青衣幫的可怕。可它偏就發生了！“齊掌柜還說了什么？”楚良問他。“回老爺的話，掌柜的還說，您可以借勢。”齊小魚答道：“青衣幫勢大，所以每一個青衣幫的成員都敢仗勢欺人，楚老爺您也可以選擇一個大勢力加入，比如去秦氏商會當客卿，或者去黑市做打手，這兩家勢力都是青衣幫無法招惹的。”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楚良這段時間經常去黑市買妖獸肉，跟攤主吳大富聊過不少。他知道，這段時間青衣幫一直想進入黑市找人。但黑市里有那位煉皮境界的“黑面坊主”坐鎮，哪怕是縣衙都得讓他三分，因此青衣幫始終無法進去。秦氏商會的掌舵人也是煉皮境高手。“楚老爺，青衣幫現在畢竟只是懷疑您，并未肯定是您做的。”齊小魚說，“若是您沒有后臺，他們自然敢拿下您審問，可只要您加入這兩方之一，他們就不敢動手了，只能去懷疑別的人。”“我知道。”“掌柜的還讓我轉告您，您一定要躲開縣衙，縣衙和那青衣幫是穿一條褲子的，您在武盟里也得當心，很多青衣幫的成員也同時是武盟認可的武者。”“好。”“楚老爺，您得盡快投靠一家大勢力，若是實在不行，也可以加入那三大武館。”那三大武館的館主都是五股氣血高手，聲名顯赫，不輸青衣幫那個幫主。只是……這三家武館畢竟沒有后臺背景，整體實力比青衣幫弱了幾分。“楚老爺，您打算何日去縣城？”“就現在吧。”“啊？”齊小魚愣了一下，他用余光看了看木窗外，發現現在依舊是黑夜，知道自己并未昏迷太久。楚良笑道：“你都能連夜趕路，難道我不行嗎？”“楚老爺，您打算走哪條路？”“就走你來時的路。”楚良起身，開始收拾東西。他本就打算去縣城學武，只是昨天被吳能等人耽擱了一下。至于那青衣幫，楚良其實并未太擔心，他之所以急著連夜趕路，是為了把齊小魚送回酒樓。在早上酒樓開門迎客之前，只要齊小魚出現在酒樓，這事就跟他和酒樓沒什么關系了。“伱現在身體如何？”楚良問他。“回老爺的話，我感覺好多了。”齊小魚動了動手腳，發現此前的疲憊已經一掃而空，周身的傷勢也好了不少。這讓他不禁猜測，楚良肯定是給他吃了武者老爺才買得起的神藥。楚良遞給他一塊煮熟的妖獸肉。大概有三斤。“這塊熟肉你帶著，現在可以吃兩口，但不能多吃，回去后分三天吃完。”“是，謝謝楚老爺。”齊小魚眼睛發亮，咽了咽唾沫。他連夜趕路，消耗極大，早已饑腸轆轆，見到這塊熟肉就忍不住開始吞口水了。為何不能多吃？他心里疑惑，接過妖獸肉，大口咬下。味道很奇怪，有些像是牛肉，但比牛肉柴了很多，像是在嚼木頭渣子一樣。楚老爺就吃這種難吃的肉？齊小魚更疑惑了，他覺得這肉還不如普通的雞肉。“楚老爺一直在村里長大，怕是沒吃過好東西，等去了縣城，我給齊掌柜的說說，讓灶房廚子給楚老爺做點好吃的。”他在心里暗暗想著。嚼了許久，他用力咽了好幾下，差點被噎著，最終將嘴里木頭渣子一樣的肉渣咽了下去。在他吃東西的時候，楚良已經收拾好了。“你把這套衣服穿上，然后把臉蒙上。”楚良將一套黑色夜行衣丟給齊小魚。“好的。”齊小魚連忙接住。他來的時候也蒙著臉，只是面巾在路上被樹枝扯掉了。待他換好夜行衣，楚良便推開了屋門，走到院子里。三條半大的狗妖齊齊坐在院子中央，眼神親切，尾巴搖晃，等待楚良的吩咐。“我要離開幾天，你們三個這幾天就去二叔家里，幫二叔看家護院，聽明白了嗎？”楚良說道。身后，齊小魚詫異地看向三只小狗，心想難道這狗還能聽懂人話？正想著，三只小狗竟齊齊點頭，動作整齊劃一，看得他差點驚掉下巴。不愧是武者老爺家養的狗。莫非已經成妖了？他搖了搖頭，不敢多想，默默跟在楚良身后。楚良繼續吩咐：“若非必要，你們三個不可動用武力，也不要表現出任何奇異之處，有事就去叫胡老爺，要是胡老爺處理不了，你們三個再動手。”三只小狗再度點頭。它們三個的成長速度稍慢于鼠大和鼠二，但也堪比兩股氣血的人類武者了，而且是兩股氣血當中的佼佼者。至于兩只尋寶鼠，他們此次要隨楚良一同去縣城。他們兩個的作用比這些小狗大得多。交代完這一切，楚良看向院子角落里吃草的驢子。“驢兒，隨我一同去縣城！”“昂……”驢子應了一聲，耳朵耷拉，慢悠悠地走向楚良。他已經被楚良進化成半妖，智力不低，雖無法與楚良直接交流，但勉強能聽懂楚良的話。楚良牽起驢子的韁繩，帶他走出院子。院門外正拴著齊小魚來時騎的那匹黑馬。齊小魚開口：“楚老爺，您騎這匹馬吧，我騎這驢子。”“怎么？”楚良回頭看他，笑了笑說：“別小瞧我這驢子，他的腳力可不輸那些所謂的寶馬。”“您身份高貴，不適合騎這頭驢子。”“無所謂，我沒這么多講究。”楚良鎖上院門，而后翻身上驢。“昂……”驢子瞥了眼齊小魚，蹄子往前邁了一步，尾巴一甩。啪！尾巴正好打在了齊小魚臉上。齊小魚登時就懵了。他捂著臉頰，不可置信地看著驢子。楚良笑道：“走吧，他在催你。”“他……”齊小魚簡直不敢相信，這頭驢子這么聰明？要知道，罵人蠢笨通常都是用“蠢驢”二字來形容的。“昂……”驢子又叫了一聲，蹄子在地上刨了刨。齊小魚渾身一震，急忙解開拴馬的繩子，翻身上馬。就這樣，兩人一馬一驢踏上了去縣城的道路。他們并未走大道，依舊是齊小魚來時走的那條山間小道，道路崎嶇不平，荊棘遍布，蜿蜒險惡，平日里很少有人走這種路。“這條路竟然這么難走。”齊小魚來的時候全憑一腔勇氣，有的地方甚至是閉著眼沖過去的。此刻重走一遍，他才發現這條路的艱難。道路的危險只是其次，周圍黑暗中藏著的那些野獸才是最可怕的。仔細一聽，遠方的山林中似乎有某種野獸正在嚎叫，叫聲令人不寒而栗。齊小魚打了個冷顫，緊緊跟在楚良身旁。“幸好有楚老爺在。”齊小魚自問，若是沒有楚良，這路他肯定不敢走第二遍。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。夜風吹拂，吹得他渾身發涼。沒了來時的那股血勇，他清晰感受到了夜晚山林的冰冷。尤其是背后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身后的幽寂黑暗中對他吹著背部冷氣，吹得他脊背一陣發寒。這時，一股莫名的暖意忽然從他腹中散開，好似涓涓細流，流向他的四肢百骸。“咦？”齊小魚摸了摸肚子，忽然覺得不冷了。他覺得奇怪，肚子里有什么東西在發熱？莫非是剛才吃下去的那些熟肉？“那是什么肉？”隨著時間流逝，那股暖意已經擴散到了他的全身，就連他常年發涼的手腳都暖和起來了。“難道是妖獸🗸☳肉？”齊小魚忽的一震，想到了這個可能。他曾聽齊掌柜說過這種肉，在黑市里也曾見人售賣，只是一直沒買過。“我可真是個井底之蛙，此前竟然以為楚老爺沒吃過好東西。”一想到這，齊小魚急忙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包裹。看到那塊熟肉還在，他頓時松了一口氣。以他的身份，就算想買妖獸肉也買不到，只會被那些賣妖獸肉的攤主耍得團團轉。“怪不得楚老爺不讓我多吃，聽說妖獸肉太補，普通人吃多了受不了……我還聽說，這肉能幫人增長氣血，我吃完之后，會不會有武者之資呢……”齊小魚胡思亂想著，腦子里冒出一個個想法。他倒是和楚良的弟弟楚山有些像。年輕人大概都是如此，總是會想象一些不切實際的事。時間慢慢流逝，不知不覺就要抵達縣城了。楚良忽然眉頭一皺，看向前方的山林。“停下，前面有人！”(本章完)